第四十五章

第八章 刀出鞘(3)
　　赵济民在磨盘街34号余英娘家的那座独门小院内，秘密召开了个简短小会。
　　“同志们，今天成立‘第四秘密小组’，在座的是核心成员。小组成员对俺负责。‘老杨’是小组负责人化名。俺牺牲后，余英接替这个代号。”
　　“同志们，对党旗宣誓”
　　几人举右拳宣誓“效忠于党，至死不渝，如有二心，甘受极刑。”
　　赵济民挥手压住大家的兴奋。
　　“为啥是第四？其它三个小组呢？”胡大魁问。
　　“这，俺暂还不能说。”其实这纯粹是为虚张声势。
　　“哦！”
　　“地下党有铁的组织原则和纪律。”赵济民严肃说：“小组独立于原市委、区委组织体系以外，形成一套自成体系的联络和工作方法，未经批准严禁联系以前其他系统的同志、熟人。严防特务、叛徒渗入。小组分别设立情报、行动单位，所有组员都有代号和化名。”他深知不能动用原来的地下组织关系，否则一旦被特务抓住蛛丝马迹，前毁于一旦。
　　“老杨，如果有以前的上级或者同志找上门联络呢？”
　　“是呀，咋应付呢？”
　　赵济民毫不迟疑地说：“赶走他！”
　　“他可能真是需要帮助的同志。”
　　“赶走他！秘密组员必须有一颗冷酷的心，可以面对面毫不犹豫击毙敌人或者熟识的叛徒。不得擅自与旧的党组织联络。2，一天内至少要变换两次住地，召开会议要人数少、时间短，不准全组人同时开会以防特务一网打尽。接头地点一定要设在有后门、后窗的房子，便于迅速转移。执行任务时要设掩护或观察哨。
　　他严厉告诫说：“防护铠甲上哪怕有一丝裂缝都可能是致命的。记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残酷的地下斗争中幸存下来。”
　　赵济民在东沟难民村秘密召集了另一个会议。参加的有王木梁、齐茂斋，吴小个子和铁匠莫有福、黄包车夫王二憨。
　　“俺要训练你们接头暗号、警示设置和识别，提高反跟踪、反侦察和使用枪械的技巧。”
　　两天时间内，赵济民建立起两个互不交叉的秘密小组和乐善堂药铺、纸笔铺和东坡难民村的联络点。他十分清楚，绝不能冒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风险。一旦有人被捕或牺牲，立即有替代者。
　　与此同时，赵济民开始考虑布置反击侦缉处特务和惩处叛徒以扭转被动局面的事情了。
　　“腐肉不去新肉不长。地下党必须要有能力策划几次铲锄叛徒的行动，才能威慑叛徒、稳住局和提高地下党员的士气。
　　余英和胡大魁也是同感：“当前对组织威胁最大的因素就是叛徒。叛徒甚至比特务还危险，绝不能再让他们毫无顾忌地继续出卖同志。”
　　王子明心有余悸地说起今天路遇叛徒的事儿。
　　叛徒徐桐佯装热情拉着他手：“哟！老王，几个月不见，恁变多了，瘦得厉害。走，去俺家坐坐。”叛徒往后看，寻找同伙。
　　王子明使劲挣脱着说：“恁认错人了，俺不姓王呀。”
　　“哎哟，包打渣滓(别开玩笑)，咋恁连姓都变了！”叛徒在拖延时间。
　　王子明急中生智，挥手“啪啪”打了叛徒两个耳光，咬牙切齿骂道：“让恁调戏俺老婆！她可是恁小姨子呀！”趁路人拉扯劝解之际，他才逃脱。
　　“不能无所作为，那样意味着背叛。杀死一个叛徒，可以拯救一批地下党人。”
　　“叛徒太猖狂了！必须杀掉几个猖獗的大叛徒！宝剑无锋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余英也主张狙杀叛徒，震慑变节分子。
　　赵济民神色凝重，同意制裁几个猖狂的大叛徒祭旗。他说：“以暗杀、警告两条腿走路。故意放风泄漏一些叛徒的名单，让乞丐分送警告信到叛徒家，敦促他们认清形势、立功赎罪。”
　　胡大魁手中的茶碗“吧唧”一声被捏碎成几片。他咬牙说：“杀！警告是茄子敲石磬、冬瓜撞木钟，木(没)球一点用。咱得敲葫芦震瓢，杀几个叛徒。江湖上叫‘清理门户’”
　　余英给胡大魁缝补棉袄，用针线精巧挽了个结，张嘴用牙咬断线。她负责收集情报，给赵济民介绍起几个危害最大的叛徒：“原市委组织部长黄道炫被捕后出卖省直辖秘密电台并逆送假情报，危害很大。市直老资格交通员李笠翁，绰号‘猿人’，被捕后熬不过酷刑，最终出卖组织。他叛变后，甘心事敌，加入侦缉处利用旧关系诱降曹天痕、吴凡庸等地下党负责同志，带领特务抓捕了市委、区委30多人。给地下党遭成巨大损失。
　　胡大魁仔细擦拭手枪，象妇女抚弄着心爱的镶翠戒指。他将弹头刻十字花的炸子压进弹匣，插话说：“你们可别抢先杀了他，让俺亲手宰了他。”
　　二憨见胡大魁使劲擦搓子弹，说：“子弹擦烫手，再擦掉地儿冒烟球啊。”
　　胡大魁开玩笑用子弹尖敲了敲二憨头顶。
　　二憨被敲疼了，恼说：“甭毛捣，低脑(头)都快被恁敲成蛤蟆骨朵(蝌蚪)啊。”
　　“必须先发制人，防患于未然。”
　　叛徒像一根针扎进地下组织的肌体，如一粒尖锐的沙子刺痛着党员的眼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赵济民强调说：“选择这两个叛徒下手，是因为他们长期担任领导或交通，熟悉地下党的活动规律和联络方式，危害性极强。”他停顿片刻又说：“这次刺杀行动由俺，胡大魁、子明和庆辉同志参加。二憨负责接应，余英负责情报和联络。”他特别说：“余英同志需要经常出头露面，很容易被敌人盯住，非常危险。要特别注意安全。其他同志尽量避免直接与她联络，有事俺会让二憨通知大家。”
　　余英家是本城旺族，人脉深厚，在市府各部门都有盘根错节的很多亲戚。她能很轻易地在市政府各办公室转一圈，就得到不少确切情报。
　　赵济民教授余英易装术。几天来刺探情报时她装扮成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时而扮穿阴丹士林旗袍、挎篮买菜的市民，有时还穿黑棉布挽裆裤的农家老妇女。
　　他为她做简单的化装。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看傻了眼，经他魔手一点化，变成盘髻、皱褶的老太太。
　　“画皱纹要有层次，由浅入深渐浓渐密才像。”
　　余英对赵济民说：“咱俩一明一暗，彼此掩护。谁也想不到一个打扮入时的阔太太会在旗袍里揣着手枪。”她撇嘴说：“若是在街上遇见‘抄把子(特务搜身)’，日他娘！我毫不犹豫开枪！”
　　“英子，恁让俺刮目相看。但俺不喜欢脏话从一个年轻女性口中说出。”
　　余英的脸刹那间像红透了的柿子。她掩饰地说：“二憨，天上下起冰凌疙瘩，坷台儿(台阶)上都冻冰，上路拉车小心着点啊。”
　　王子明咬牙说：“要让李笠翁血溅闹市，祭奠那些被他出卖而牺牲的同志！”
　　余英不无担忧地说：“李笠翁奸滑，身边总跟着保镖。他家和院子外都有侦缉处便衣保护，很难下手。”
　　“就是虎口拔牙、狼窝掏崽，也要干掉他。”
　　胡大魁说：“李笠翁好喝汤，见天早晚他都要去十字街喝老马家牛肉汤。”
　　“马家牛肉汤馆离侦缉处太近了，一旦交火纠缠起来，很难脱身。”
　　曹庆辉说：“这到是个好机会。马家牛肉汤馆虽然地处闹市，又西邻侦缉处院，反而李笠翁可能不会防备太紧。”
　　赵济民在行动前做沙盘推演。
　　“大魁和子明开枪，要保证行动的突然性。二憨拉黄包车在十字街西路口接应大魁和子明撤离。庆辉揣两颗手榴弹，守在侦缉处墙外，如果发生枪战，你就隔院扔进去制造混乱。余英隐蔽在东华酒楼靠窗雅间内，观察城防司令部军警队、南城门民团和仁义桥西67军搜索营动静，及时发出信号。”他有条不紊地说：“行动前，尽可能把遇到的问题多想几遍，不能犯丁错，那怕是微小的差池。”
　　“俺要找个地方试枪。”胡大魁擦拭过枪后，“咔咔”扣动空枪扳机，有点不放心。
　　赵济民也说：“俺再去现场走一遍。”
　　二憨起身擤擤鼻涕擦擦嘴，说：“去哪？俺拉黄包车送恁。”
　　赵济民摆摆手，披衣出门。他到十字街沿牛肉汤馆及撤退路线步行踩了一趟“盘子”，算计到了所有细节。
　　刺杀叛徒李笠翁的行动已经像一台精密机器一样，丝毫不差地开始高速运转。
　　“啊--！啊--！”李笠翁手捂嘴连打两个哈欠。他头戴瓜皮小帽、鼻梁架圆墨镜，黑棉袄、大裆裤、扎裤脚，活像从宫里逃难出来的傅仪。夜黑儿(昨晚)，他带特务去面粉厂诱捕来开会的几个区级委员。除一位委员被当场击毙外，抓捕了6个地下党员。李笠翁把犯人交到侦缉处时天际已渐露鱼肚白，他地崩(走)着往东隔墙不远的马家牛肉汤馆走去。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好喝马家牛肉汤的这一口鲜。
　　十字街的马家牛肉汤远近闻名，那汤汁乳白，浓郁香醇，原汁原味，肉烂还有嚼头，配以饼丝、咸菜，喝着真香。据说熬汤秘方是从清道光年间传来，有一百多年了。马掌柜精明，不用本地山西运城产的苦涩池盐，他选择山东海盐，用醋减苦，以胡椒提味。马掌柜还巧舌如簧，会打铜片说数来宝招揽汤客：
　　汴京开封小笼包，最谗人是面河捞。
　　洛阳有名是水席，汤汤水水真叫好。
　　道口烧鸡在滑县，固始狗肉闻着香。
　　黄河鲤鱼出新乡，红焖羊肉味悠长。
　　叶县猪蹄配卤子，古堡城里牛肉汤。
　　灵宝铜川大刀面，济源煎包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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