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对决

河南王平

玄幻小说

内容简介
48年下旬,解放军368团在开封、郑州战役胜利后尾追国民党残部至黄河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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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七章 赵济民(5)
  屋里炕上盘腿坐着一位扎头髻的中年女子,估计是老板娘。她眼白布满血丝,表情奇怪的歪咧嘴、摆手做小动作。
  “掌柜的,烤鸭生意做得不错嘛?”赵济民解开棉袍脖颈处的扣子,漫无目的寒暄以掩饰内心焦虑。
  掌柜掩上门,嘴角下弯笑着,介绍说:“俺姓郭,贱名宗汾。恁一定是省委特派员杨慕鹊同志。”
  “老郭,辛苦了。”
  掌柜眼睛里闪着胸有成竹的光芒,神秘地说:“烤鸭门面买卖只是掩人耳目,这后厢房才是秘密联络点。”说着,他带着赵济民出里屋后门拐弯又进厢房。他掀开厚实的老榆木棺材板,取出一台15瓦收发报机。
  厢房桌上摆着一部滚式油印机,几刀白纸,地下杂乱无章扔着印废的传单。
  掌柜似乎很熟练地伸手捏住电键,弓起食指随意敲打了几下。
  刚才,赵济民总觉得掌柜眼睛里隐藏着什么不对头的东西,但一直不敢肯定。但从他刚刚不经意敲击电键的几个动作立即看出端倪。
  掌柜食指敲打电键的呼号是XKM,其中X是国际无线电公会指定中国地区的专用字母,KM则代表国民党。而且,掌柜敲击出特务发报常用的“亲启”,而不是共产党习惯用的“报阅”。接着赵济民又发现更蹊跷的事,发报机底座上的那几只电子管都是掰掉电极后虚粘上的,很显然这是用来想证明某种东西,却反而欲盖弥彰泄露了天机。
  赵济民为了保险试着用第二套暗号联络,但对方无任何反应。他现在已经完全肯定这个联络点已遭破坏,特务在此布下陷阱。他凭经验在瞬间就对局势作出了果决的判断。如何脱身呢?
  “茅厕搁哪咧,有点冒肚(拉稀)?”赵济民笑问,打开诊箱取擦腚草纸时隐约露出一卷纸币和黄灿灿的金手镯。他趁掌柜眼神只顾盯着金手镯,利用箱盖掩护摸出手枪塞进棉袍。他将诊箱盖上,故意放在桌面。
  “茅寺摊搁后院,俺引恁去?”掌柜绝料不到在这么短时间内会起接头人的怀疑。
  “不用、不用,肚子老不美哩慌,俺想多估蹲一会儿。”
  “中!请便。”
  掌柜待杨慕鹊进后院茅厕后,他收回眼神,快速翻看诊箱内东西。时不时临后窗往茅厕瞟一眼。
  约两袋烟时候过后,杨慕鹊仍木回来,掌柜觉得不妙,匆匆抓起一张草纸,边走边由轻渐重地叫:“杨先生,杨先生?。”
  掌柜将头探进茅厕,见几个蹲坑空空,懊恼地 骂道“歪日他大呀,上当个球啦!”他看见后院墙有块明显的蹬踏痕迹,赶紧转身向门脸房喊人:“快追!来接头的共党翻墙跑了!”
  赵济民翻墙跳进隔壁院子出门跑过两条街,在死胡洞隔墙扔掉瓜皮帽,脱下棉袍,撕掉假胡子,从内衣兜拿出墨镜戴上,用手拨啦短头发勉强斜分成三七头,撕下棉袍内衬作围巾围住半边脸。他探头前后瞄了一眼,确定没特务盯梢,拨脚快步往东走,不露声色挤入人群。
  “快,往那旁搜!找穿灰色棉袍的中年人。”几个特务匆匆从身边跑过。
  赵济民蹲下身子手摩痉挛的小腿肌肉,头埋在两膝间好像要呕吐。稍事休息,他按省敌工部介绍的第二个接头地点找到古亭街第四邮政所。要找到姓穆的交通员接头。
  拖把搭在墙瓦楞上,警示信号安全。
  赵济民刚接近邮政所门口就被一前一后两个特务堵住。
  一个全身短打扮握着手枪的特务上来盘问:“恁来找谁咧?”
  赵济民不敢躲闪,硬着头皮迎过去,找借口说:“木找谁,搁墙仡角尿哩”。
  特务显然不相信,斜眼说:“恁是来邮递所找姓穆的吧,他木搁这滩儿呀,搁屋里头咧。”
  赵济民扭身要往回走。
  “等等,咱一门儿齐(一块儿)走。”
  赵济民没应声,见一个特务在掏手铐。他掏枪对身后特务开了一枪。
  “哎哟!”
  趁特务捂胸倒下时,赵济民窜出胡同拐弯猛跑。胡同道狭窄,弯拐得像辘轳把一样,石块路面凸凹不平,路边还有人家放着花盆,一不留神踢碎两个瓦盆。身后传来特务吆喝和军警的哨子声。
  “砰砰”一个无辜路人被乱枪误伤,躺在石板地上嗷嗷叫。
  赵济民直到钻进人群簇拥的十字街才放缓脚步,手抚胸口压住粗气。
  城内危机四伏,比来前想象的还要严重。赵济民发觉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跌入特务设下的陷阱。他觉得如同手拉二胡,谨慎加细心但仍不着调。两眼一摸黑,像没头苍蝇乱撞。
  “卖报、卖报!看城防司令部又打死共匪探子。”
  赵济民买了份《古堡日报》,看到报上全是有关军警、特务几天来连续破获地下党联络站。当局击毙地下共党分子赵楚青、魏亭。
  不远处一队军警正往西来,赵济民仓促躲在宅院门洞。他看见有个秃顶男人来回探头张望了两次,警觉地握紧兜里手枪。那秃顶男人走进隔壁面包店换上衣服开始揉面。哦!不是特务,刚才太紧张了。
  赵济民慌不择路,推开望掩院门躲进市民家,谎说外面抓丁进来躲躲。这家中年妇女倒也爽快,掩上门就立即捅火炉烧水,她说柴火不够,出门去柴棚抱柴,谁知她出门不久竟带着两个特务冲进院子。事后他才感到小看了那个妇道人家。
  侦缉处后院办公室,顾汴生大发雷霆:“扒开篱笆让狗钻进来了。把放跑共党分子的那几个蠢货全部关禁闭!”他交代李金舟、兰世立:“混入城的共党是‘独狼’,他一定会尽快找到同党接头和急需武器、弹药。抓紧控制破获的几个地下党交通站、联络点,撒出变节者,按住葫芦抠子,非要把这个人抓住。”
  “是,那两组人真球瓤茬(差劲)。俺再多派出共党叛徒上街,搜集潜入城内共党分子的风声。”
  天色渐晚,凛冽寒风夹着雪粒吹得一阵比一阵紧。赵济民从烤鸭店跳墙逃脱时丢下了钱褡裢和诊箱,从邮政所狼狈逃跑时又脱掉瓜皮帽和扔了棉袍,仅剩下薄布衫和腰间手枪。附近没有可歇脚的客栈、骡马店,也没路灯。小道两旁,枯草缠腿,缰蛇绊脚。前面不远有座关帝庙,门旁有一棵虬枝杈散、树龄超过百年的老榆树。难民剥光了榆树皮。他又饿又冷躲进十字街东头城隍庙门洞下,垫块半截砖头缩成一团。风卷在山涧受阻,发出“呜呜”的怪叫,裹挟着雪花横着向脸上扑上来。
  “沓沓沓。”石板路上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后半夜二憨从仁义路军官俱乐部拉舞女孙梅回家。孙梅涂脂抹粉、画眉点唇,头发烫得蓬松,穿高跟鞋,穿开衩旗袍。她靠出入风月场讨官员、富人的欢心赚钱,养活在城里上学的弟弟。洋车夫二憨跟她搁饬(相处)不错,遇轻浮舞客纠缠还能帮她解围。
  “沓沓沓沓。”瘦得像细竹竿似的二憨子在积雪道上半跑,看见城隍庙门洞口睡着一个单衣薄裤快冻僵的男人。他犹豫了一下,将黄包车把抬高,停了下来,上前瞅瞅觉得不像个坏人,拍醒男人说:“伙计,搁这儿摊不遮风,明早就冻成‘死倒’了。跟俺回家吧?”
  赵济民瑟瑟发抖,勉强睁眼,意了巴睁(迷糊)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篷头垢面的半大孩子和车篷里的卷发女人,神情警惕。
  “俺叫二憨”,他递上半个烧饼说:“不垫巴点东西会冻死的!”
  赵济民注意到车夫小个子、雀斑脸,手很脏又粗糙,有几处裂开浸血的口子,看得出是常干出力活的人。他缓缓站起身,攥住车把说:“恁上去,俺来拉车。”
  “不用,俺路熟。奏阵这吧(就这吧)。”
  赵济民只好点点头,钻进车篷离女客远远半屁股坐下。车篷被棉帘遮住,从外面啥也看不到。
  二憨嫩弱的脊背犹如一张弓,弯出艰难岁月的弧度,眼睛紧盯地面,车辙将脚下青石板路割得支离破碎。
  “嗨!拉黄包车的苦力,停下。”路边站着一个穿皮大氅男人和一个穿旗袍的妖艳女人。男人招手大声喊:“拉俺俩去市府宿楼。”
  “车上有人了。”
  “有急事!噢,雨雪路滑,俺加倍出脚费。”
  孙梅撩帘看,认出是省党部的那个孙苇村,恨恨地说:“坏东西,不拉他。”
  孙苇村挽着摩登女郎傲慢地说:“嗨!摆啥臭架子。出来拉车不就是为赚钱吗?老子有的是钱。”
  “恁有钱老子偏不拉!”二憨子猛起步蹬蹬小跑,车轮溅起泥泞喷了孙苇村一身。
  摩登女人躲闪兴着大声骂:“这哪是车去,是土匪!快记住他车牌号。”
  “妈的,反了你了小兔崽子!我叫巡警来抓你。”
  “恁信胡决(乱骂)也木用!”
  赵济民在车篷里暖和的缓过点劲,夸说:“好车把式。”
  “好车技都是天天在这烂泥路上练成的。”他拉车说:“俺先送孙梅姐回家。”
  “俺不急。”
  “俺可急,回家太晚了不呛会挨俺爹一顿打。”
  南瓦窑南的光复路顶头是民生砖瓦厂。从瓦厂沿石子路往东北角有一片破旧不堪的老土坯房子,再往东净是荒坟野冢。在这一带暂住的多是背井离乡的难民。坍塌的房顶半搭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垃圾遍地,污雪堆积。娃儿们穿得很脏,蓬头垢面,白天去十字街捡烂菜叶子、捡煤核,舔人家吃完了的盘子、碗,在桌下找丢弃人嚼不动的肉皮。大人们为养家糊口多以老行当谋生。有翻瓦匠(因年代久,尘土、枯枝树叶堵塞瓦沟,雨水会倒灌瓦缝,或者房上青瓦片碎裂了,瓦匠翻换旧瓦。)、木匠、铁匠、补铁锅匠人,郑州有名的“李家镰刀”、“ 胡家锄”、“ 霍家钢锨”和“刘家菜刀”的后人都搁这摊。还有补洋瓷盆、补铝、锡水壶匠,守墓人、讨饭乞丐、挖煤工、搬运工、三轮车夫、扫街掏粪的清洁工和摆摊小贩。
  “爹!”
  王木梁见儿子半夜拉回一个半冻僵的人也没多问,添柴烧炕,让老姨搅锅玉米碴粥、烙个黄面馍。
  赵济民清醒了,张望四下。为防兵荒马乱,前房主已将窗户全用土坯堵上,昏暗像个地窖。屋子白墙灰皮脱落露出土坯和灰砖。屋顶上布满灰尘的大梁、几根木椽子撑着残瓦,墙有透风裂缝,风吹蛛网晃荡。坑桌上摆放着盛桐油的破碗,棉条芯冒着黑烟燃得很旺,充斥着刺鼻的桐油味。
  西厢房挂锁,隔破窗户能看见里面堆放着落满灰尘的农具和乱七八糟的杂物,挨墙放着一口柏木棺材。
  炕洞里柴火烧的正旺,灶台“咕嘟嘟” 烧着壶热水。一只毛茸茸黄狗在炕边跳来跳去撒欢。
  王木梁头发凌乱花白,眼角皱纹深重纵横,说话木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拍拍裤腿上的土,脱鞋在地上磕了磕,倒掉鞋坷娄里沙土,蜷腿上坑。
  王木梁见此人虽衣襟沾灰,却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心中生出几分好感。
  “来了就是客,可包(别)见外。先生,贵姓?咋个称呼?”
  “免贵,姓杨。杨慕鹊。您呢?”
  “姓王。贱名木粱。”他朴实中带有几分羞涩。
  “哈哈,名不贱。木梁撑起家嘛。”
  王木梁因紫外线过度照射而黢黑的脸上线条柔和起来,憨厚笑了。
  “恁是弄啥(干啥)哩?”王木梁明知故问,刚才烘衣物时摸出一把沉甸甸的手枪。他没吭声,把枪掖在床头枕下。
  赵济民注意到他肿胀的手背上生着紫色的冻疮、绽着皴裂,裂缝被污垢染成黑色。在延安时苏联教官强调过“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和其从事的职业,最简便、有效的方法就是仔细观察对方的手。手上的痕迹是伪装不出来的。”他再看王木梁瘦小黧黑、佝偻着腰,一望便知是半辈子干农活的地道农民。
  “俺是个跑江湖的游医,常年在中牟、巩县、登封和密县一带肩背药囊、腰悬葫芦、手摇串铃行医治病。”他解释说:“特务搜查抢走了俺药箱。”
  “噢,郎中?那这次俺可是积德行善了。”王木梁挖了一锅烟叶,塞紧,连火柴一并递过去:“抽袋烟?”
  赵济民轻咳了一声,摆摆手说:“老哥,俺不吸烟。”
  王木梁吸了一袋烟,出门抱柴禾烧开水。他从墙上取下旧草帽,撕下一圈,搓巴几下放进壶里,说:“咱穷没钱买茶叶沫子。就用这沏茶喝。”
  “啧啧,好喝。”
  外屋响起二憨子带哨音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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