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章
　　轰隆隆的炮火声将晓多吵醒，把他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
　　他睁开眼，快速的从草席上爬起来，抓起了放在身旁的步枪，将满是弹夹的腰带扣在了腰间。
　　警报声已经响起，他看了一眼昏暗的帐篷里的其他人。他的速度很快，其他人的也不慢。李队长已经拿上了枪，连头盔都没有带就先行离开了帐篷。狙击手的装备比较多，但他还是不慌不忙的将需要带的东西装在身上。副队长从腰间点燃了一根烟，嘴里夹着烟飞奔出了帐篷。
　　帐篷里还有三个新兵，晓多对他们不是多在意。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他们和美国人都已经进入了殊死恶斗的状态，每次战斗都会有减员。也许刚刚认识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死在了战斗中。
　　这是一次敌军的袭营，晓多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敌人的突袭了。不带有丝毫的紧张和恐惧，他这个老练的战士已经进入到了战斗的状态。抓起背包就走出了帐篷。离开之前，他还不忘提醒动作不是很迅速的几个新人：
　　“动作麻利点！”
　　从暖和的帐篷里突然进入到了寒冷的室外，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多出了几朵焰火。营地上十分吵闹，四面八方传来的炮火声，尖锐嘹亮的警报声，还有士兵们的呼喊声。
　　李队长喊道：“快走，咱们去北边防守。”
　　晓多从枪声的密集程度估算出北边的敌人数量最多。虽然最危险，但如果能把敌人的大部队挡在外面，对整个营地的安全十分重要。
　　高射炮朝着天空轰鸣着，地上的人也朝着营地外围跑去。李队长走在队伍的前面，剩下的六个人排成了两列小跑前进着，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爆炸声。他们身后的帐篷已经散货成破碎的支架，帆布也燃烧起来。
　　军队里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情况，已经有一些士兵倒在了地上。他紧紧握住步枪，敌人没有突破前面的防线，但是他们有飞机的支援，可能还有坦克。晓多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坦克，现在的战斗弹药急缺，并不是所有的队伍都能分到用来对付坦克的炸药。
　　他的衣服已经很破旧了，上面多了很多的补丁，这件作战服并不保暖，上面有很多漏风的空隙。风穿过缝隙吹到皮肤上，晓多感到了阵阵刺骨的寒冷。忍受着刺骨的严寒，在冷风中跑动着，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
　　两分钟后，所有人都趴在了一排沙包堆成的矮墙前，晓多架起了步枪，朝着前方的敌人小心的射击着，他不想浪费太多的子弹打在空气上。火光中很难看去清楚敌人在哪里，只能朝着有枪口发光的地方胡乱的射击。枪声遍布整片战场，防空炮的炮火响彻云霄。一声巨响过后，天空中多了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正迅速坠向大地。
　　狙击手说：“没想到敌人派了这么多人来攻击，连飞机都有好几架。”
　　晓多回答：“那样不是更好吗？不用我们去找，他们就自己找上门了，这些人来多少杀多少。”
　　狙击手说：“杀光他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狙击手一边说，手指也在扣动着扳机，每一枪都会有一个想要靠近的敌人倒下。
　　晓多也不甘示弱，他的子弹快速而精准。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屠夫，枪里的子弹就像收到了命令一样，笔直的飞向冲来的敌人，每次看到一个敌人倒下后，他就会在心里发出一声欢呼。
　　狙击手说：“你枪声太乱了，打仗不一定需要带着情绪。”
　　晓多说：“敌人来的这么多，就算乱一点也能杀掉很多人。”
　　狙击手说：“我们的子弹都不多了，浪费一颗子弹，可能就有一个敌人能活下来。”
　　晓多说：“我当然知道了，打了这么久的仗。”
　　狙击手说：“再过两年，我们可能真的要用棍棒和石头打仗了。”
　　晓多说：“那你不是要失业了吗？狙击手。”
　　狙击手说：“杀人并不是工作。”
　　晓多说：“是不是工作，已经没人能分的清楚了。”
　　出现的敌人越来越多，远处的山头上，无数个黑点正在朝着营地前进。
　　狙击手说：“太多人了，我们坚持不了太久的。”
　　晓多也知道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他们的枪声越加稀疏，而敌人的炮火则越来越猛烈起来，虽然黑暗中难以看清楚具体的情况，晓多敢肯定这个方向的守军已经牺牲了一半。
　　晓多说：“队长，敌人太多了，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一旁的李队长回答：“再坚持两分钟，然后撤退。谁有多余的弹夹，再给我一个。”
　　晓多将一梭弹夹从腰带上拔了下来，递给了李队长。出现在视野里的敌人越来越多，晓多还在枪声中听到了坦克碾过围栏发出的碎裂声。
　　一颗炮弹朝着他们飞来，打中了后边的一间房屋。一瞬间，这栋两层的小楼房就消失在了街道上。虽然打偏了，但炮弹的威力还是能够轻易的感觉到，晓多的头发就像是被火焰扫过一般，头顶的空气都灼热了起来。
　　李队长说：“该死，有坦克。”
　　副队长提议：“老李，先撤吧，坦克来了谁都没办法。”
　　李队长无奈的说：“我也知道，所有人先撤退，让有重武器的去解决的坦克。”
　　一排人撤离了掩体，向后方跑去。水泥道路的两边，很多干枯的灌木丛燃烧起来。晓多这才看到身后营地里的火焰早已蔓延起来，很多两层或是三层的房屋都燃起了火焰。
　　李队长说：“我还没收到什么指令，先和其他的队伍汇合，再想想办法吧。看样子我们被包围了。”
　　枪声从四周传来，每个方向都看的见炮火的闪光，听的见子弹穿过枪口发出的声响。
　　副队长说：“那好，就先撤退到镇子中心。”
　　二十多个人的小部队在着着火的街道上飞奔着，后面还有敌人的追兵。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守军怎么样了。晓多很担心他们，更担心他们能不能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很快又回到了镇子的中心，狙击手和晓多又分配到了新的任务，他们是队伍里枪法最好的两个，要在一座三层的小楼上提供高处的狙击。
　　离开时，李队长正在和其他的队长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晓多没有去在意他们要讨论出来的是什么，现在他的任务是确保敌人不会靠近镇子中心。
　　晓多和狙击手很快来到了阁楼的顶层，从高处他能看到小镇的各个方向的情况。狙击手爬上楼顶，架起了稍显巨大的狙击枪，明锐的眼眸透过瞄准镜寻找着敌人的身影。
　　没有了日光，连月光也暗淡的下来，无形中成为了战斗的阻碍。很难在黑暗中看清楚敌人在哪，只能等待敌人靠近之后，或是暴露在火焰散发出的点点微光中再开枪。敌人的数量很多，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枪声，晓多有些紧张，这种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但四面楚歌的处境无论是谁都会有些害怕。
　　炮火的轰鸣声传来，敌人的坦克大大咧咧的开进了营地，薄弱的路障在坦克的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狙击手，能干掉坦克上的机枪兵吗？”晓多对狙击手说。
　　地面上的坦克里，敌人的机枪手露出了一个头，还带着头盔。他操作着坦克上的重机枪对着守军一阵狂射，连成线的子弹很快瓦解了他们的部队。在这样下去守军们很快就要溃散，他们只能坚持十分钟，也许只有五分钟。
　　狙击手朝着坦克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了旁边厚重的挡板后弹开了。他又开了第二枪，还是没有打中那个躲藏在钢铁堡垒中的敌人。
　　最后一枪，晓多心里想，狙击手杀一个人最多只要三颗子弹。
　　再一声枪响过后，机枪的声音消失了。敌人的进攻很快便减缓了下来。
　　“多多少少也是拖缓了敌人的进攻脚步，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换上新的机枪手。”晓多嘴里低估着。
　　“那我就再杀一个。”狙击手冷静的说，话里满是对他枪法的自信。
　　“恩，他们的装甲车并不多，我想再坚持一会就可以了。”晓多说，这只是他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火焰开始蔓延起来，而且蔓延的很快，大片的房屋陷入了火海当中，夜间原本凉爽的空气也变的灼热了起来。微弱的银色月光曼入阁楼，晓多和狙击手两个人一枪接着一枪。但纵使他们枪法入神，敌人还是没有撤退，反而越来越靠近营地的中心。
　　“敌人的数量还是太多了。”狙击手抬起枪，准备离开。
　　“等等，再坚持一会，我们还没有收到李队长的指令。”晓多说。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下面的人已经挡不住进攻了，敌人正在靠近这片地方，等被包围的时候，我们就只能靠飞的了。”狙击手说。
　　晓多望了一眼下面的街道，大量牺牲的友军尸体散乱的倒在地上，而敌人正在靠近。
　　“那好吧，快走。”晓多说，他的脚步有些凌乱了。
　　两个人很快走下了阁楼，回到了街道上，正好遇到赶来的李队长和副队长。
　　“刚好你们下来了，快走吧，我们要放弃这片营地了。”李队长急切的说。
　　“我们都挡不住敌人的进攻吗？”晓多问道。
　　“挡的住也守不住了，总部说要撤退。”李队长说。“其他的队伍已经开始放火烧了，就算烧掉也不能留给敌人”
　　晓多跟着李队长一路小跑，背后还有不知道有多少的敌人追击。他朝着背后望了一眼，小镇的房屋都烧了起来，火焰窜上了天空，一条条火蛇正向他们爬来。
　　他看到周围友军也在一路小跑着离开小镇，每个人都疲于奔命。
　　就在他们离开时，一颗子弹射到了晓多身边的墙壁上。
　　“这么快就跟上来了吗？”晓多说。
　　“是敌人的狙击手。”狙击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枪开始在高处寻找起敌人狙击手的身影。
　　“先走再说吧，不要管他了。”晓多对狙击手说。
　　“如果不干掉他，可能会有很多人会死。”狙击手说。
　　他抬着枪，眯着眼睛寻找着敌人的身影。
　　“找到了！”
　　他有些激动的说，抬起枪开了一枪，但就在这时，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打中了他的胸口，他倒了下来。
　　“狙击手！”晓多伸手撑住了倒下了狙击手。
　　“啊…该死，慢了一点。”狙击手因为疼痛发出了喊叫，他一手拖着枪，一手捂着胸口。
　　“你受伤了，我扶着你走。”晓多搀扶着狙击手向后跑去。
　　“快走，他还活着。”狙击手慌张的说，他用手想要将晓多推开。
　　他们并不是跑的最慢的，身后还有一些友军，友军们还在开枪，阻挡敌人前进。
　　“我……”狙击手的嘴里已经涌出了一些血，“我快不行了。”他意识还很清晰，但声音已经残喘了起来。
　　“别说傻话，离开这里，我们找个医生给你包扎一下。”晓多安慰道。
　　狙击手忍着疼痛，他的手紧紧抓着晓多的肩膀。
　　“我胸口中弹，等不到医生了。”狙击手低估着，“杀了这么多人，总是要还的。”
　　“你会活下来的。”晓多安慰道。
　　“人总是要死的，只不过是先后的问题。我是个罪人。”狙击手说，“你也是，但你赎罪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又吐了一口鲜血，喉咙里的血呛的他直咳嗽。
　　“我本想成为一个救世主，却只遇到了你，但那样已经足够了。选择怜悯吧，这才是结束复仇的唯一途径。”
　　“你会活下来的，那个时候，你有的是时间去赎罪。”晓多安慰道。
　　“快走吧，伙计，我们真是不幸啊。”
　　狙击手的身体突然一沉，晓多和他一起摔倒在地。
　　“狙击手，快起来。”他想要将狙击手拉起来，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
　　晓多摸了摸他的脉搏，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心跳。
　　“该死！”他大吼道。
　　他望着后方的火海，后面还有追兵，他不能停下来，也带不走狙击手的尸体。他扯下了狙击手的名牌，准备离开。
　　在他起身想要离开时，又看了一眼狙击手的尸体，他的手还是抓着他的枪。
　　“也许这把枪更有意义吧。”晓多心想，他抓起来狙击手的枪，背在了背上。最后看一眼他的队友，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葬了他的枪就已经足够了。
　　晓多背着枪，和后面赶来的几个落后的友军，再次踏上了逃亡的路。
　　他心里有些遗憾，很多的遗憾。即使他们原本并不认识，但在战场上却是患难与共的战友。
　　多一份孤独，但这次为了狙击手，晓多是选择多一份仇恨，还是多一丝怜悯呢？